Date:2021/01/24

「一碗汤」和「巴掌饼」

昨晚的一则消息可能引发今天全球的关注——据《济源日报》消息,1月21日,河南省济源市召开领导干部会议,宣布河南省委决定:原河南省扶贫开发办公室主任、党组书记史秉锐同志调任济源产城融合示范区党工委委员、书记,中共济源市委委员、常委、书记,随会到任;立即免去张战伟同志的济源产城融合示范区党工委书记、委员,中共济源市委书记、常委、委员职务。

事情源于一则微博举报:1月16日,自称是济源市政府秘书长翟伟栋妻子的微博博主“济源市尚娟”发帖,实名举报济源市委书记张战伟,称其丈夫翟伟栋被张战伟公开掌掴。导致冲突的原因可能是坐在角落里翟伟栋低头喝胡辣汤声太响,引起本来目不斜视的张战伟关注,张战伟看不惯只是正处级干部的翟伟栋到市领导的餐厅蹭饭(微博截图附后),于是抡起了巴掌。随即,在微博上一群“兼职纪检干部”的口诛笔伐下,济源市委书记张战伟掌掴市政府秘书长翟伟栋一事火爆网络,引起广泛关注。

接着,1月18日晚,新华视点发布微评:《刷屏的“一记耳光”折射了什么?》;1月19日《新华每日电讯》发表评论《这一记“耳光”是反面“警醒” 》;1月19日,央视网刊发评论《掌掴下属的市委书记想当“山大王”?》;1月20日,中央政法委微信公众号“长安剑”发文《两记耳光响彻舆论场4天,别在愤怒后遗忘》。主流媒体的跟进,进一步激起海内外媒体和社交网络的热浪,掌掴事件迅速成为全球热点新闻,海外很多媒体也报道了。

张战伟出生于1963年10月,河南伊川人,长期在河南省纪委工作,曾任河南省纪委研究室主任,省纪委驻省交通厅纪检组组长、厅党组成员,省监察厅副厅长,省纪委常委,省委巡视工作办公室主任(正厅级)等职,2016年8月任济源市委书记。可能是工作背景的原因,他在下属面前,经常给人霸气十足的感觉。

事情的发生,肯定不只是“有没有资格在市领导餐厅吃饭”那么简单。此前翟伟栋曾在济源市委副秘书长,济源市委、市政府督查局局长、党组书记岗位上工作,有三个月时间在张战伟的直接领导下做事情。2016年11月他被调整为济源市人民政府党组成员、济源市人民政府秘书长、济源市人民政府办公室党组书记,虽仍为正处级,但带有提拔的色彩,没有张战伟的同意显然是不可能的。关于背后的矛盾,我也看到网上一些传闻。无论真假,关系不太好是肯定的,否则不会有这次直接的冲突。

值得关注的是翟伟栋的夫人尚娟女士。虽然只是当地一家中外合资企业——豫港(济源)焦化集团有限公司的工会主席,但关键时刻,她却敢于与出身于纪检委的正厅级领导对撞,显示出“舍身炸碉堡”的气概。

当然,也可能是出于强烈的自救和报复心理——据说掌掴事件发生后,在当地官场和民间引起轰动,翟伟栋、尚娟一家及亲属们颜面扫地。而张战伟为占据主动权,曾于11月12日带队前往翟伟栋兼任主任的济源示范区管委会办公室,调研党组工作,并在会上强调,要做政治上合格的党组织,做政治上成熟的党员干部,“决不允许目无组织、自以为是、自行其是、阳奉阴违或当政治上的“两面人、伪忠诚”。这给外界一种翟伟栋即将出事的感觉,翟伟栋与下属、朋友、同事关系都发生了明显变化,人人对其敬而远之。据说此后纪委的人也经常找翟伟栋,要求他配合调查。这让他感到痛苦和害怕。一边康复治疗,一边带病坚持工作,同时还要配合调查。

在觉得走投无路的困境下,翟伟栋被迫发扬愚公移山的济源精神,做出了“进可攻,退可守”的决策——夫人出面,利用网络进行举报。这绝对是一项很危险的选择,举报不成则可能毁掉自己。为了避免全牺牲掉,只能一人出面,另外一人则就“完全不知道”了。

这件事情之所以能迅速得到公正处理,与尚娟的勇气有关,更与舆论的迅速推升有关。舆论的介入,其实得益于事件自带的“眼球效应”——

其一,这起“书记掌掴下属”事件,很容易使人想起几年前发生在西南某大都市两个著名领导之间的掌掴事件,那个“书记掌掴下属”震动了全世界;

其二,因为吃顿饭而不是工作原因,市政府的秘书长就被掌掴,不合常理,很容易吊起大家的好奇心。毕竟市政府的秘书长在老百姓眼里也是大官,在市里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官员互斗,有看头:背后里还有啥人?谁会赢?

其三,原来这个城市,市委市政府的食堂是分等级的,伙食标准不一样,而且规矩严格,不能走错门。老百姓从来不知道是这样,原以为领导是“与民同餐”的,原来是一直吃“小灶”,于是已经吃不起肉的网民们很生气;

其四,看到居然还有这样作风粗暴、江湖习气、颐指气使、耍官威的领导干部,网民们深恶痛绝,顿时万众一心,提刀持辊,一起喊打!

其五、丈夫受气,不敢吱声。夫人刚烈,舍身反抗,驰马亮剑。女子实名举报,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此戏有看头;

其六,此事还与张战伟的纪检工作背景有关,大家都想看看河南省纪检委能否公正处理此事。

对这件事情,河南省委只是给出了第一步处理结果,尚未落幕。但留给官场的教训已经十分深刻,无论说还是不说,这是大家都在思考的问题——

第一,领导干部提高修养,掩藏矛盾,和谐相处,绝对不是套话。有权不可任性,妄为不得善果。不要因为工作于权威岗位、手中权力大就飞扬跋扈。不要耍官威、搞特权;

第二,每个干部,无论级别高低,既有个人形象问题,也有群体形象问题。地方一把手不是“山大王”,在没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对一个人的羞辱,就是对一群人的羞辱,会引起集体反感,丧失群众基础;

第三,不能把同级领导工作中的矛盾和冲突,转化成私人恩怨;更不能将这些恩怨,转化到对方下属身上。不能延续封建思维,把工作中的下属同事看作私人势力成员甚至“家奴”;

第四,不能只知道“权力可畏”,更要懂得“后生可畏”,懂得人员更替及权力轮回的道理。特别是那些即将到“退二线”年龄的干部,更应懂得“笑对后人”;

第五,强龙不压地头蛇。要以工作大局为重,懂得尊重本土干部,团结本土干部,不以权整人、以势压人,更不能把别人逼上绝路;

第六,领导干部往往具有法学、管理学的学士、硕士甚至博士学位,不但要提升做人的修养,更要提高法学、管理学休养,专业知识不能只停在文章里、讲话里;

第七,不要太迷信岗位与权力,肆意欺负下属和弱者。若是随意对弱者施暴、泄愤,做得太过分,被传到社交媒体上,就会引起众怒。人民群众齐心,大V中V联手,陷入万众讨伐的舆论汪洋中,则没人救得了你;

第八,要认真研究政治,研究大局,靠政绩立威,而不是靠霸气立威。不要给组织抹黑,不要给领导丢脸。不要总觉得自己是个人才,中国最不缺的是干部。不要成为执政党从严治党、从严治吏的反面典型。(作者:董藩 编辑:也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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