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是很多人都害怕的一件事情,从字面上说,它有两层意思。白居易《长恨歌》“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里的穷,是穷尽的穷。而“贫穷限制了人的想象力”中的穷,就是口袋里没钱。
前一个穷,无所谓,穷寇勿追,追了也白追,闲暇无事坐那儿看别人演戏得了。后一个穷,是躲不开的,你银行里没个7位数存款,房没有两套,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沦落到社会边缘,搁谁谁都惧。
《后汉书·马援传》有云:“丈夫为志,穷当益坚,老当益壮。”听上去特过瘾,有点我的命运我做主的感觉,但把穷和坚、老和壮扯一起,逻辑上似乎有点牵强。后来王勃意犹未尽,在《滕王阁序》中又补了一句:“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听着更加过瘾,和王健林所说的那个小目标有一拼,“譬如先挣一个亿。”
但这小目标,到了我等手里,却是遥不可及的幻想,而光阴早已虚掷,剩下的,只能是被人均的份儿了。
在商品经济社会里,人人都想获得多一些,精神上的自由就能得到保证,就能获取社会地位的独立。这听上去跟妇女解放是一个道理。
问题是,当一个人正处在应该热爱诗歌、旅行和自我探索的年龄上,却不得不为基本的生活需求而焦虑时,就无法不放下身段去附就现实。其结果就是前面说过的,贫穷限制了人的想象力。
以前城乡差别大,农村人能改变命运的最佳渠道是“农转非”。现在城里还有好多叫某某新村的地名,居民大抵引车卖浆,或是“农转非”前的城郊农民,恰印证了由乡而城的转变。
不过,随着房地产开发,这一地域鸿沟正在被推土机抹平,当年的阶级痕迹亦不复存在。如果运气足够好,赶上拆迁,止不定一夜暴富,跻身有钱阶层,就可以和穷说再见了。
但大部分人运气平平,拼爹没爹,拼工资就那么点儿,手里倒腾几支股票,未必就赚钱。当一个人口袋愈来愈空的时候,当年见天一起喝酒的那批朋友们,也作鸟兽散。
有时走在大街上,突然发现周遭变化那么大,一幢幢写字楼光鲜亮丽,一拨拨红男绿女从身边像云一般飘过,让人有一种身处异乡的陌生感。这时才真正觉得,你已经远离了社会的主流,被边缘到了一个角落里。
但不管怎么说,我觉得“贫穷限制了人的想象力”这句话,仍然有一种阶级仇民族恨在里头。
对于我等囊中羞涩的工薪阶层来说,谁也没夸张到相信自己会有挣一个亿的地步,不论喝茶发呆,还是买菜吃饭,生活轨迹基本上已经固定。如果不小心暴富或升了高官,只能说那仅仅是一次事故。
人是有季节的,就如花谢花开一样。一旦错过了打拼的最好时节,回看日常里的,无非就是些化着浓妆的半老徐娘、用着廉价香水的小家碧玉,以及目光黯淡的“低配”油腻男。
至于文艺小清新或老清新、女神名媛、男神公子等各色人物,那只能到偶像剧里找去。(作者:李成侠 甘肃日报 高级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