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从格尔木自驾返兰州的时候,车上放的歌是刘若英《为爱痴狂》。 车窗外狂风走石,车窗内是“我从春天走来,你在秋天说要分开……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我这样为爱痴狂。”感觉这爱太痴,用力过猛,让对方稍嫌沉重。但那时节,确实是个秋天,而且长路萧条,我很年轻。
痴,必是情重,到了一定地步,驷马都难以拉回。《增广贤文》有曰:“饶人不是痴汉,痴汉不会饶人。”
《北史·裴谒之传》:“文宣末年昏纵,朝臣罕言者。谒之上书正谏,言甚切直,文宣将杀之,白刃临颈,谒之辞色不变。帝曰:‘痴汉,何敢如此!’”这种痴,不畏生死,是痴到家了。
纵观历史,痴狂之人辈出。《高士传》云:“楚昭王时政令无常,陆通乃佯狂不仕,时人称为楚狂。孔予适楚,楚狂接舆迎其门曰:‘凤兮凤兮,何如德之衰也!’孔子欲与之言,通趋而避之。”
这段话里,接舆的意思是:世道如此,不用这么辛苦了吧!孔子说:我负责护国卫家,你负责娇美如花?接舆说:没劲,拜拜啦您。孔子拈须沉吟道:我好像知道我负责什么了。
裴谒之和接舆,是黯淡了刀光剑影、告别了壮怀激烈的一类人物,痴而且狂狷,不讲站位,在政治正确方面总差那么一丢丢。但也不像后来那首歌: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月亮代表我的心。顾左右而言它,典型的答非所问。
林黛玉就不一样,痴就是痴,没有其他:“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很多人不喜欢宝黛这个结局,但很多很多的相爱真的就没办法在一起。
黛玉并非在完美的家庭里长大,到贾府寄人篱下,身体又不好,自卑,孤独。她眼里世界是灰的,友谊是稀缺的,宝玉给了她一点微弱的希望,但却带有宿命色彩,注定走不到一起。所以,“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脂砚斋面对这暗淡而凄清的画面,浓烈而忧伤的情调,四次举笔而不能下批。《葬花吟》纯粹的痴打动的不是一两个人,许多怀春的人都能从中找到自己的影子。
说到底,谁的生命中没有过几道裂痕?谁又不曾在黑夜里抱紧自己的膝盖痛哭呢?活着本身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人人生而孤独,想要被接受、被肯定、被成全,想要自己的人生,投影到另外的生命,也是人之常情。
但每个人都很忙,比老刘都忙。而每个人的燃点都很高,你想要从别人的眼里点燃自己的梦想,那好比是痴人说梦,因为你能遇见相互懂得的人的概率比火星撞地球都要小。(作者:李成侠 甘肃日报 高级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