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聃那个时代不知道有没有菩提树,反正他老人家骑着青牛溜达时就顿悟了: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借了老子的观点,庄子在《齐物论》中提出自己的本体论:“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始也者,有未始夫未始有始也者。”这话听着绕口,有点相声里的吃葡萄不吐葡萄皮,解释起来倒也简单:如果宇宙有开始的知,那么还有开始的开始,更有开始的开始的开始,如此推至无穷,而最终是没有开始的。
“有”在此指生成;“无”是对“有”的否定。
物不能自己生成自己,必伴随着别的物的消失。这就是庄子所讲的“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他老婆过世鸟,不悲,反倒击釜而歌,不像惠子,动不动就敲着一个破瓦罐悲叹身世,在那儿一个人穷哭。
《齐物论》)更进一步,“因其所有而有之,则万物莫不有,因其所无而无之,则万物莫不无。”
再后来的一天晚上,苏轼喝了大酒,坐江船上,独对明月,也发了一通感慨:“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像苏轼这等聪明到敲敲头顶脚底板都会响的人,他的世界观、宇宙观哪怕隔着如此邈远的岁月,仍旧兀自萤萤然发着光。
作家阿来在西藏山南游历时,徜徉于雍布拉康,遥想当年聂墀赞普时期盛景,不由感慨:有一种生活让人觉得世界也许没有未来。这感慨隔着数千年时光,互相穿越,呼应起来。
2015年,我曾自驾穿越藏北羌塘,在空气稀薄的高原之上,面对无尽广漠与垂天之云,也心生感慨:在无穷的生生过程中,什么为有,什么为无,都只具有相对的意义。
当然,现在机敏如斯的职场中人,才不会费心思去想这等鸟事,什么有啊无啊,都没有Money实在。偶尔能想到这本体论命题的少数,也深潜于人海之中,过一种晦暗而尖锐的生活,并努力撇清自己,不再与这话题有任何交集。(作者:李成侠 甘肃日报 高级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