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宗颐去世后,媒体称他是国学大师,还说,他跟钱钟书齐名,北钱南饶。这么说,钱钟书也是国学大师了。其实,季羡林还在世的时候,就已经被称为国学大师了。而钱、季两位,自己能不能接受这顶大帽子,恐怕都不好说。看起来,送帽子的人,对于什么叫国学,自己也不大清楚。
不清楚的,还不仅仅是送帽子的媒体和大众,连“搞”国学的人,自己也未必能说得清。当今之世,但凡有点名气的大学,就有国学研究院。
据我所知,这些国学院为了解决师资,无非是把哲学系的中哲史的教师再加上中文系和历史系的教师,凑成一个拼盘,大抵由中哲史的人领头,其他人帮腔。
一说国学,什么是国学?从门类上讲,经学肯定是第一大的门类。可是,现如今还能找到传统意义的经学家吗?
传统学人眼里的学问,经学为大宗,其次是史学(包括边疆地理),诸子研究,只能算是敲边鼓。至于诗话和词话,虽说也算是诗词研究的成果,但顶多是士大夫案头的清玩和清供,没有人真的把这东西当学问看。如今酒局饭桌上但凡引用这些东西的,其实是没什么学问的人,毕竟在传统学人眼里,这些东西,上不了台盘。
而在更普遍意义上,国学就是国学班、女德班里的私货。最好的国学范本,就是弟子规。连曾经起过巨大作用的蒙学课本,三字经、百家姓、千家诗、千字文都不算数。成千上万给孩子灌输弟子规的国学班,不仅背弃了中国学术的传统,连蒙学传统也不顾了。更耐人寻味的是,即便是在各个大学的国学研究院的场域里,所谓的国学,也更像是用来跟西学对抗的一种武器,用他们有些人的话来说,这是我们的学问,而不是他们的。
但奇怪的是,我们的国学家们,却又频繁地跟海外汉学抛媚眼。好像这些洋人,只要做了我们的学问,就成了我们的客卿了,可以算是我们以夏变夷的一种胜利。我们的国学家,对于海外汉学的专家,往往给予很高的待遇,大把地撒钱,但却从来不给任何一个海外汉学家以国学大师的称号,哪怕死了的,也照样吝啬得紧,连沙畹、伯希和也不能享有这样的“名誉”。
其实,研究的同样的东西,以成就论,既然中国人可以说成是大师,人家为何不能?单这点小事,就露出了所谓国学的民族主义的底裤。(作者:李成侠 甘肃日报 高级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