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李白《侠客行》多认为写的是一种洒脱与不羁。但前面还有两句,“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就有点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意思,让人脊梁骨不禁起了寒意。
杀人留名这事儿,武松血溅鸳鸯楼时干过:“杀人者,武松也。”想是文化程度不高,勉为其难了。
宋江虽没杀人,但醉倒浔阳楼时,那首《西江月》“他年若得报冤仇,血染浔阳江口”却透露出隐隐杀机,临了还补诗一首,其中两句是:“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这无异于公开发表恐怖言论,酒醒后,后悔得捶胸撞头,想留在体制内却是绝然不行了。
相较之下,李白是成功人士,在体制内和体制外都混得清楚,写这诗时已功成身退,惯看秋月春风,不潇洒都不行。
武松本来很草根,才混进体制内当个都头没几天,不想嫂子红杏出墙,害了哥哥性命,不出手都不行,尽管心中还有那么一点功名利禄,但辗转受欺,落草为寇成了必然选择。
而宋江心里一直打的是如何博取功名的算盘,尽管没什么本事,却从来不给自己设限,没有什么好恶之感,皇帝的女票李师师也好,奸臣高俅也罢,该睡就睡,该跪就跪。要说功利心,没人比宋江更强了。
魏晋年间,阮籍登广武山,观昔年楚汉战场,长哭曰:世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他这话还真说对了:这世间哪来的什么英雄?都是七长八短的普通人。
普通人注定了普通的命运。如何跳出命运,才是命运赋予我们的真正意义。
然而,回顾一生过往,谁的人生不是千疮百孔?谁有能耐在转身时不被命运一次次卡住?
除了自己那不可揣测的未来,一路遇见的,也是属于成长路上一个个分道扬镳的灵魂。
我常常自忖:假如在命运的一个个交叉点,我选择了不同的道路,我会否成为我目前所见的某人,而不是今天的我?而今天的我又将在怎样的时刻被抛弃?
回看水浒,确能看出种种格局。
武松失去一条胳臂,卸掉了武功,得以保全性命,伴着青灯古佛,活到80多岁。宋江解开了晁盖设的死局,当上梁山的CEO得到招安,算是博了个封妻荫子,结果勉强圆满。
翻开历史,像刘邦那样的无赖,像刘备那样的鼻涕虫,像宋江这样的胆小鬼,一旦敢于挑战自己的命运,赋予自己一颗狂野之心,用此前不敢想象的人生目标,把你的心,从你打拼的小地摊上强力撑开,这时候看世界,此前那些无解的死局忽然间土崩瓦解。
不是我们变聪明了,而是心中的大格局大视野,让我们获得了资源意识,认知到所有的人生难题,不过是心灵上的自我封闭。
这世界的规则,大多和书本无关,和教条无关。有些鸡汤,口味很重,其实没什么营养可言,甚至是有毒。从过往成败来看,干大事靠的是手段,混日子才需要本事。动不动抱怨拥有的资源太少,可奋斗的地方不多的人,往往还在一团虚无中坐以待毙,为勇者惧,为智者虑,守着地摊上三瓜俩枣正使劲地挣扎。(作者:李成侠 甘肃日报 高级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