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敢问死。曰:“未知生,焉知死?”
这话说的是生不由人,死不由己,里面并没有死生由命,富贵在天的意思。至于现今所谓的安乐死,是人可以控制的,但好死不如赖活着,许多人还熬不到这份儿上,自己就先挂了。
庄子对此是清醒的,“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许多事情赶不上趟就是赶不上,不如从此停住脚步,缴械投降了也罢。
余华小说《活着》讲述的是福贵,这个苟活下来的人,他的全部经历都是为了活而活着:“死很容易,难得是活着。”
但余华真正要讲述的,不管是死还是活着,都很难。是已经无法艰难地活下去了,所以万般无奈选择了死亡;还是连或许可以解脱的死亡都咬牙放弃了,继续选择活下去,只为活着本身而活着的,才最难。
有时候觉着,人生在世,肩负太多,并不是全部的所作所为都是因为快乐,也不是因为想做,只是因为要活下去,为了活着所以必须那样去做。
也有许多事情是唬人的,积淀下来,一不注意被人当成了经典,现在看上去却有点吓人叨怪。譬如二十四孝的人物,变态的占了几乎一半:郭巨“为母埋儿”、吴猛“姿蚊饱血”、庚黔娄“尝粪心忧”、姜诗“涌泉跃鲤”、孟宗“哭竹生笋”、丁兰“刻木事亲”等等,都有点恐怖片的感觉。
有些社区建了文化墙,实在没什么东西可以弘扬,就把二十四孝这些破东烂西弄出来说事,让人总觉得不是那么个滋味。说到底,这不是主流或非主流的问题,而是转型期文化沙滩上露出来的荒芜而野蛮的底色。
生命是有尊严的,活着本身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情,二十四孝里的自残或残杀,总是不那么道义。把这玩意儿搬到台面上,其实是在孝文化幌子下打出的一手烂牌,所传递的思想连政治正确这顶帽子都戴不上。
“活着”在我们中国的语言里充满了力量,它的力量不是来自于喊叫,也不是来自于进攻,而是忍受,去忍受生命赋予我们的责任,去忍受现实给予我们的幸福和苦难、无聊和平庸。
而时代进步带来的,不一定都是罗曼蒂克的故事,它也带着汗和泪,以及不确定性、无助感。“未知生,焉知死”,甚至明天是什么样也未必能知道。就像最近流行的某篇文章的标题,“时代抛弃你时,一声再见也不会跟你说。”
尽管,很多人依然信心满满,但有多少人能看到他们不愿意承认的未来?打鸡血是很容易的,蒙着头向前冲是容易的。但没有几个人那样气定神闲,能在两个不同的故事中成为主角。(作者:李成侠 甘肃日报 高级记者)